[花语日记] 天堂的誓言

男孩在路旁的围栏上坐了很久，手里紧紧握着那条带有十字缀的项链。

　　冬天的寒风吹着这个北方的城市。一切都和往常一样，一样枯萎单调的树枝，一样冷清的让人发涩的马路。凛冽的寒风割在男孩的脸上，抹干了那颗孤独的已不再炽热的眼泪。

　　那一年的夏天，女孩因为个子长的高，被老师安排在最后一排的位子上。男孩就坐在蓝的前面。男孩和女孩差不多高。调皮的男孩转过头，冲着女孩做了个鬼脸。女孩歪着脑袋不解的看着他，捏了一下他的鼻子，然后笑了起来。

　　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笑，明亮而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，整齐的眉毛微微地颤动，平时紧闭的嘴唇中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。圆圆的脸蛋笑得像绽开的花朵一般。男孩望着眼前这个女孩，也笑了。那时他们七岁。

　　女孩平时不爱说话，常常独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其他的小朋友嬉笑打闹。只有男孩转过头和她说话，她才会开口，一开口便笑。但是说不了几句又是沉默，把眼睛从男孩脸上移开，挪向远处。这时，他就会安静的看着她。一直到上课的铃声响起。

　　在老师和其他同学眼里，女孩是安静的女孩。就如同她的名字，是蓝色的海，蓝色的雨露，那样的干净，那样的纯，那样的无忧无虑。男孩却从她的眼里看到了蓝色的忧虑，蓝色的悲伤，那淡淡的蓝色足可以让一颗心为此而碎掉。

　　冬季的一天，男孩做完扫除从学校里走出来，看到了坐在路边的女孩。女孩了一件白色的防寒服，底边还绣着淡蓝色的蔷薇花。

　　嘿，在干吗？

　　等妈妈来接我。你呢？

　　你看前面那座楼，我家就在里面。我每天都是自己走回去的。你的家在哪？

　　女孩低下头，摆弄自己的两个小辫子。没有说话。

　　你怎么了？

　　一阵风吹过，女孩抱着膝盖，整个人缩成了一团。男孩解下自己的围巾，系在女孩的脖子上。暖和点了吗？嗯。女孩看着男孩笑了。男孩也笑了。他喜欢看她笑。

　　后来，女孩对男孩说她和妈妈住在姥姥姥爷家，一个月回家一两次。女孩的爸爸妈妈总是吵架，而且每次都吵得很凶。

　　你怕吗？

　　嗯。

　　那让我来保护你吧。男孩挺起了小胸脯。

　　嗯。女孩笑着伸出那只白嫩的小手。男孩也伸出手。两只小手握住的同时，两颗纯真的心也紧紧靠在了一起。

　　我们以后结婚好吗？男孩稚嫩而严肃的眼神对女孩说。

　　不，等我们变成了爸爸妈妈也要吵架。我不要我们变成那样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这一年他们九岁。

　　小学毕业后，他们一起考到了区里最好的一所中学，分在不同的两个班。十二岁的他们更加出众。男孩此时已高出女孩半个头。瘦瘦的他常穿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，然后上身配上一件T-shirt.简单又帅气。女孩喜欢穿一条白色的棉布裙子，裙摆还绣着淡蓝色的蔷薇花。女孩已微微发胖，一头长发剪得短短的。但不变的是那双明亮而细长的眼睛，笑的时候依旧那样美丽。

　　他们一起上学，一起吃中饭，然后一起放学。他和她形影不离，无话不谈。就像大家都知道的那样，他们是完美的一对。

　　一天，他们放学路过一个地摊，卖各种仿造的首饰，女孩停下来拿起一条带有十字缀的项链。对男孩说，你看，多美的项链，我们要像这个十字一样，牢牢地贴在一起，永远不分开。

　　男孩摸了摸蓝的短发，笑着点点头，然后把项链带在女孩的脖子上。

　　一些事情往往不尽人意，就像所有早恋的孩子一样，在老师和家长的反对下，他们分开了。一切都太突然了，但事情的结束却平静的让人担心。没有争吵，没有反抗，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云烟般慢慢地逝去。

　　他们变成了陌生人。即使走路时面对面也会小心地避开。两个人的成绩遥遥领先。于是老师家长也暗自庆幸发现的早，不至于让两个年轻人终身遗憾。

　　阴错阳差，高中两个人又考回了那所学校，同样分在两个不同的班。此时的他们脱去了稚气，取之而来的是英俊与美丽。

　　男孩依旧高高瘦瘦的，穿着发白的牛仔裤，上身配着不同的T-shirt.女孩也变得高挑消瘦，依旧是白色的连衣裙，依旧有淡蓝色的小花俏皮的装饰着。

　　男孩的成绩很好，是班干部。元旦联欢会上，男孩弹着吉他，唱老狼的同桌的你。他的声音很好听，是过了变声期的男孩特有的那种纯净的沙哑声。许多女孩痴迷的听着。女孩也在其中，忧郁的眼神慢慢的移向窗外。没等歌曲唱完，女孩站起身走出了礼堂。男孩望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门外，低下头继续弹唱。他没有追出去，他知道他不能追出去。

　　高中的第二年，女孩突然间像变了个人是的。名牌服装代替了那条洗的发黄的裙子，短发也慢慢的变长，而且扎成前卫的发型。校内校外的小混混们一下子变成了女孩的好朋友，经常成群结队的去酒吧喝酒跳舞。女孩的成绩也直线下降，理所当然地变成了老师眼中的差生。

　　同学们对女孩的行为很不解。听说她以前和男孩在一起，真是奇怪，男孩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生。

　　男孩对女孩的变化表现的没有反应。但他看到，女孩的眼睛已不再那样清澈明亮，笑容已不再那样清醇，放荡与不羁跟随着忧郁驾驭了女孩的身体。他变得麻木，对周围的事置之不理，唯有那一颗心还隐隐的感觉到被撕碎的疼痛。

　　一次，玲说女孩的父母离婚了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时间过得飞快，转眼便是高考。男孩把自己埋在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复习资料中。而女孩依旧晚到早归。

　　高考结束，男孩被一所重点大学录取，女孩落榜了。

　　寒假的一个晚上，男孩回到这所城市，一个人在大街上闲逛。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，交给男孩一个小盒子。这是一个姐姐要我给你的。

　　小女孩望着男孩甜甜的笑着，这让他想起了童年的女孩。

　　男孩打开盒子，那条带有十字缀的项链出现在他眼前，当日光亮的银色已退去，留下的只有发锈的项链。他把项链紧紧握在手里。木滞的眼中流出一滴冰冷的泪。寒风吹过，那颗泪便消失在无尽的夜中。

　　毕业后男孩回来了。在高中同学的聚会上，大家玩得很高兴。有人无意中提起女孩，玲说女孩得了白血病。

　　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打在男孩的心上。没等聚会结束，他便直奔医院。

　　在医院的楼顶，他找到了女孩。女孩穿着白色和淡蓝色的病服坐在楼顶的边沿。长发散乱的披在她的肩上。望着女孩的背影，男孩慢慢的走过去。

　　已是深秋，风有些寒，女孩的肩头微微地颤抖着。他解下自己的围巾轻轻的系在女孩的脖子上。她仰起头，看到男孩没有惊讶。她对着他笑，明亮而细长的眼睛，清醇的笑容……

　　嫁给我好吗？

　　不，我不要像爸妈那样。

　　不会的，我们不会像他们那样，我们会一直相爱。就像这个十字项链。他从衣袋里拿出项链，轻轻的拨开女孩的长发，带在她的脖子上。

　　她摸着十字缀，看着他笑了。

　　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。

　　也许是晚上风大，女孩打了个喷嚏。男孩说，我去给你拿件外套。起身时不小心脚下一滑，身体钝重的落到了窗口。女孩死死的抓住他的手。

　　你不能死，我要拉你上来。

　　用力，坚持住。

　　我快没有力气了。女孩的眼泪滴在两只紧握的手上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别哭，别哭，放弃吧。

　　不！我不要你死！

　　……

　　既然这样，我们就一起去吧。

　　女孩愣了一下。嗯。

　　她把身体稍稍向前一倾。两个人的身体飘忽而下。

　　嫁给我好吗？

　　嗯，告诉我，我们在飞吗？

　　对。

　　飞去哪？